
成亲夜,他却去找他的小青梅一夜未归。
次日,在我门口温柔替她簪花,温柔哄她别怕。
深仇大恨般通知我要抬她为平妻。
呵呵,我反手抬了十个「平夫」和他平起平坐。
他成了整个京城的大笑话。
一月后,他红着眼眶跪求我原谅,我怜悯不已。
他可能不知道,他活不长了.….大红喜烛都快要燃完了,许晏还没有回来。
我摘了盖头,看着一滴一滴滴落的烛泪发呆。
许晏,他这是故意给我难堪呀。
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追了他十年,十年来我抛掉京城首富颜万年独女的脸面,他让我往东我从不往西,他让我追狗我绝不撵鸡。
世人皆知十几家「颜笑晏晏」是我为了博许晏一笑而开的。
可惜,酒楼遍地开花,他似乎从未对我展开些许笑颜过。
也是,他恨我还来不及呢。第二日一大早,一开门便看见了他。
我的新郎官深情款款摘下一朵红梅,簪在了身穿红衣的女子鬓边。
啧啧,瞧这两人一身大红色打扮,不知道的还以为昨夜是他俩的洞房花烛夜呢。
许晏早便听到开门声,但他连个眼神也吝于扫过来,捋了捋女子的鬓边发:「真好看。」
那女子微微地下头去,一脸娇羞样,眼睛却斜向我这边。
几分得意,几分挑衅。呵。
许晏牵着她的手走过来,一路温声软语安慰:「别怕,有我在。」好一副心疼模样。
然而,只一抬头,他便换了颜色。
「颜笑笑,小爷要抬个平妻。」他脾脱着我。
我看向他身后的傅含烟,她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,真真像是一缕烟一样,似乎风一吹便能烟消云散。
此时,她低着头,怯怯地瞥了我一眼,像是只受惊的兔子。
嘴角却流露出压不住的得逞之色。
我笑笑:「许晏,平妻可不还是个妾?」傅含烟的头埋得更低了。
她悄悄地攥紧了许晏的衣角,许晏马上一副我欺负了他心上人的样子,扫向我的眼神里似是夹着刀子。
冷笑一声:「平妻平妻,在我许家,便是平等的正妻。」
喊﹣﹣我喘笑一声,他的许家?
呵呵,十二年前,他家破人亡投奔颜家,当初要不是我,他在颜家连看门的小厮都不如。
刚开始,他每日睡着柴房,活得不如颜万年日日两遛的大黄狗。
这许家院子,是我三年前开始着手替他建起来的。
许家产业,是我两年前便悄悄替他攒下的。
我阴阳怪气地建议道:「要不,她做妻,我做妾?」
许晏一愣。
「姐姐,男子三妻四妾也是正常.…..」柔弱得像是一朵小白花样的傅含烟开了口,眼眶红红的,仿佛我欺负了她一般。
「姐姐如此善妒,想必也是因为像我一般,爱惨了许晏哥哥吧?」
嘶,这服嘴皮子好生厉害啊。
我瞥了她一眼:「哪里来的小饼干?轮得到你来说话?」
她越发紧紧地攥着许晏的衣角,泫然欲泣:「许晏哥哥,人家.……」
我摸出腰间软剑,在他们面前舞了个剑花。
惊得傅含烟连声尖叫:「啊一﹣」
她头上的红梅被我切得像是头发丝儿一般,在空中飘扬,仿佛下着丝丝红雨。
我扫了一眼她惨白的脸色,笑眯眯地说:「妹妹,姐姐当真是和你一样爱惨了哥哥呢。择日不如撞日,妹妹今日便过府和姐姐一起伺候哥哥吧。以后我们平起平坐?」
傅含烟眼眶都红了,晶莹的泪珠汪着,差点儿没感激涕零哭出来。
我懂。像我这么大度的正妻少有。
许晏一副我欺负了他心上人模样,声音发着狠:「颜笑笑!」呵,我瞥了他一眼:「哥哥,我手有点儿痒怎么办?」好怕它下一瞬就亲上你的脸颊哦。
他阴沉着脸:「京城富贵人家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?」
「许晏,我颜笑笑的心跳里没有共事一夫,只有丧偶。」
我说完,不愿欣赏许晏脸上的五色杂陈,噫地一声将他们关在了门外。
好想杀了许晏啊,手痒得出奇呢。
即便我那样警告,当天,傅含烟还是住进了许晏的院子。
我所在的院子正好和他隔壁,院墙那边传来好不快活的欢笑声。
许晏,妄想着坐享齐人之美,此时的他是真快活吧?
我爬了墙头去看,但见傅含烟坐在秋千上,被他推得老高,咯咯咯地笑个不停。
十年笑的时间累积,许晏也没今日笑得多。
我坐在墙头上一边嗑着瓜子儿一边看他用力推秋千,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:呵,他也有这样的一面。将人宠到了骨子里。
不过,有什么了不起的?
抬一个平妻而已,就乐上天了?
更何况还没抬成功呢。
当晚,我带着丫鬟绿蕊亲自挑选了十个绝色美男!
燕肥环瘦,或如芝兰玉树或如松竹风骨,或如明月星辰或如春阳炽热。
第二日,十顶八抬大轿浩浩荡荡地进了许家的门。
众人纷纷指点,不知道的还以为许晏成亲第三日便又纳了十个妾。
我胸戴红花站在许府门口迎接我的夫君们,众人这才哗然,一个个惊异万分地指指点点。
「这.…..这才嫁进许家,竟然纳了十个夫君?!」
「世道要变了!要变了!世风日下,人心不古啦!」我笑了。
纳夫这个词很新鲜。
不错。毕竟,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!
我顿时觉得分外自豪:有钱真好!
一大早出门的许晏不知从哪儿得知消息,急匆匆地扯着傅含烟跑了回来。
我看着傅含烟一头的珠翠歪歪斜斜的,走上前去替她理了理:「妹妹昨夜一定受累了,怎的不注意身体?」
昨晚前半夜,他们院子里丝竹管弦弹得起劲,傅含烟宣告主权股的笑声响彻整个院子。
我听了直冷笑:怎么?逍遥快活时不装得一副可怜小白花样儿了?
为了让她恢复可怜兮兮的样子,为了让许晏多真情实意地心疼心疼她,我做了点儿手脚。
下半夜,笑声变成了压抑的哭声。
我趴在院墙上看戏,傅含烟疼得从床上滚到地上,又滚回床上,连连喊疼,一直折腾了半个晚上。
许晏终于如愿以偿,狠狠地心疼了一把她。
这不,一大早便带着她出去寻郎中去了。
不然,我怎么调虎离山给他整如此大一座青青大草原?
一找找十个,目标可不小!
想必这会儿功夫,全京城都传开了许晏前天过门的妻子,今日便给他找了十个弟弟的事了。
我微笑地看着他气急败坏地指着我:「颜笑笑,你闹什么!!」
啧,真可怜,气都喘不匀了。
也不知是被气的,还是跑的。
「许晏,洞房花烛夜你一夜未归去私会,第二日便将她抬为平妻。既然你州官放火,那我百姓也点点灯。」
我说着,看着我那一个个俊美无铸的新郎官们,接过他们手中的红绸,牵着他们往里走。
哎,一下抬十位平夫也有不便之处,就比如现在,我手中的绸缎太多了,差点儿抓不住!
不得不说,许晏此人真识大体。
他知道在门口闹将起来不大好看,命下人将大门给关上了。
眼见着我还真要和十位平夫拜堂,他一把摸住我手腕:「颜笑笑,吃醋也要有个度!」
呕!谁说我吃醋了?
也是,苦追他十年。
十年,我把「颜笑笑爱许晏爱得无法自拔」这句话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。
深得我自己都差点儿以为喜欢上他了。
毕竟,当初我对他,可比颜万年的大黄还要忠诚呢。
五年前,他挥霍着我的钱财与那些纨绮公子们逍遥时曾说过:「颜笑笑啊,她就是我身后的一条狗!踢她左脸,她还会凑上右脸的狗。」
而那时我从冰湖上回来,穿着一身薄纱,冻得瑟瑟发抖。
只因为他说想看我在冰上跳舞。当时,我低垂眉眼,就和现在的傅含烟一样,一副可怜模样。任指甲抠进掌心,广袖下鲜血淋漓,我还是忍了那份屈辱。
一年前,他外出遇险,是我替他挡下那一剑,用躺在床上半年之久生生换下他一条命来。
也是从那时候起,他才对我稍稍和颜悦色些。
三月前,我许他颜家千亩良田百家铺子,他终于同意了与我成亲。
而他却在成亲当晚背叛了我!
现在,呵呵,我看着他微红的眼尾,甩开他的手:「许晏,吃醋也要还了他一模一样的话。
他一愣,眼中的光明明灭灭。
突然就有些可怜起他来了。
怎么办呢?这院子是姐姐买下来的,下人侍卫也是姐姐请来的。
眼下,姐身边又有了十位平夫,他连动手都占不到便宜了。
偏生傅含烟还在作妖:「姐姐,你怎么能这样呢?这传出去,全京城可不笑掉大牙了?」
她牵着许晏的袖口摇了摇:「即便姐姐喜欢美男,也要顾及哥哥的颜面呀。」
我学着她随手牵起身边一位平夫的袖口也摇了摇:「妹妹,即便你嫉妒姐姐,也要顾及自己的颜面呀.…..」
声音比她还嗲,语气比她还要柔弱。
眼神比她还要无辜。
呵,装小白花,谁不会呢!
许晏从未见过我有这一面,脸色阴沉得可怕。
「爱妻.….」身旁平夫声音温润甘冽,堪比那陈年的女儿红。
我才回过头去,他的手便轻轻揽在了我腰间。嘿,十个平夫一个野。
野得真是时候!
「人家饿了,不信你摸摸?」他说着,竟将我的手放在他衣襟处,引领着往下探。
触手之下,是分明的腹部肌肉,充斥着男性的力量感。
摸着真带劲!我不禁用了些力道。
许是力道过大,他轻轻哼了一声。
我脑海中登时便浮现出奇奇怪怪的画面来.…..
这么多人面前,他这么撒娇,这.….也太带劲了!
掐着我腰的手心滚烫。
我抬眼朝他看过去,但见他一双桃花眼像是蕴着春水,漆黑晶亮。
这人.…..怎的像是很久之前在哪儿见过?
为了他的肚子,我叫人来轰许晏和傅含烟。
许晏双拳紧攥,咬牙切齿地狠狠拂袖而去。
那脸青黑得比泥潭底的淤泥还要黑。来而不往非礼也。
我又叫人把隔在我和许晏之间的院墙给砸了。
这样,他能更方便看到我和十个平夫丝竹管弦作乐。
不用像我昨天一样爬墙了,多好。看,我一向如此体贴他。
我的平夫们,个个都是「颜笑晏晏」里的头牌!
丝竹管弦可比傅含烟厉害多了。
许晏坐在自己院子里的石桌旁,看着我们这边的快活样,嫉妒得捏碎了手中的杯子。
远远的,我看见傅含烟惊惶地想要去替他包扎,却被他一把给拨开了。
「姐姐看什么呢?」我回过头,见是萧意,勾了勾唇角:「不饿了?」
他舔了舔唇角:「不饿了。」
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我,凑到我身边,用指尖轻轻挠了挠我的手背。
那感觉,酥、痒、麻.….像是一股电流一直蔓延到心底。
真是一身的勾人本事!
不知为何,总感觉其余九个平夫特别怕萧意,不然也不至于一直规规矩矩,都不敢前来讨好我。
我想要坐秋千,让他们轮流推我。秋千荡得高高的,我快活的笑声要直冲云霄!
让许晏好好看看,没有他,多的是人替我推秋千。
可当我把这提议说出来时,萧意却表示反对:「不行。」
「姐姐要荡秋千,我来推便是。让他们在旁边候着。」
可这岂不是和昨日傅含烟一样了?
萧意见我不满意,想出了个折中的办法。
于是,我便和他一起坐上了秋千架,他揽住我,由两位平夫一组轮流推。
一人推他,一人推我。只不过,推我的那人触碰到的是萧意的手臂。
我突然之间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不肯让他们轮流推我了.…啧,独占欲有些强啊,这对我来说不是个好现象。
毕竟,平夫们若成日拈酸吃醋可有得我头疼的了。
正当我思忖着怎么教导萧意,给他们拟一套夫德男戒之类的家规时,只听得他轻笑一声:「起飞咯!」
然后,我们便高高地荡向半空!
「高点!再高点!」我笑。
不得不说,双人秋千就是带劲。
风在耳边呼呼地吹着,衣袂猎猎欲飞,我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。
那时候的我也是这般恣意。
「姐姐,我又饿了.….」萧意低下头凑到我耳边。
温热的气息拂在我而后,好痒。
「好想吃点儿什么.…..」我刚想说停,只觉耳垂处传来轻微的疼。
嘶,这狗崽子竟用他的牙齿在轻啃.….
我的心一颤,不得不紧紧抓住秋千绳。
连续几夜夜夜笙歌,这日子快活似神仙。
许晏熬不住了,将我堵在了院门口:「颜笑笑,让他们滚出去!滚出去!!」
他咬牙切齿,好看的眉峰觱起来平添几分阴郁。
「他们是我平夫,你让他们滚,就是让我滚。好吧.…」
我叹了一口气。
「你既这么想要我走,那我便休夫吧。」
我拿出成亲当晚连夜写好的休书,甩在他脸上的时候,他的神色明显一滞。
他应该从未想过我会不要他吧?
「颜笑笑!你闹什么?」他扫了一眼休书内容,一把撕掉了休书:「可笑!自古以来只有男休女,哪里来的女休男?!」
「要休,也是我休你!」他抬头时眼中似是划过一丝慌张。
我想,一定是我眼花了。
这个我用一颗真心和满腔尊严捂都捂不暖的男人,又怎么会舍不得和我和离呢?
事实证明,是我想多了。
当我叫来颜家小厮,里里外外开始往外搬的时候。
他怒火中烧地冲我携十夫离开的背影大喊:「颜笑笑!你行!」
他生气是因为我走得彻底,不仅搬空了所有家具物什,就连院子里的那些金桂也连根拔起,全数带回了颜家。
哦,草皮也带走了。
草皮上生出的野菜,都没忘挖走。许晏看着坑坑洼洼黄土朝天的院子,不疯才怪。
当天下午,我将这院子卖了,许晏犹如丧家之犬被人赶了出来。
他找上门来,一双眼睛充斥着怒气:「颜笑笑!」他已经气得不知该如何骂我了.…
呵呵,我要的就是这样的他。
「许晏,现在,你愤怒吗?」我笑眯眯地问。
他深深吸了一口气,阴侧侧扯出一抹笑来:「笑笑,我为什么要生气呢?财物都是你的,你要收回合情合理。」
「再者说了,我堂堂一个大男人,倚靠妻家生存脸面何存?」
他笑得我浑身汗毛倒竖,总觉得自己像是可口的猎物被狼盯上一样。
「小姐!小姐!不好了!!」酒楼总掌柜急匆匆地跑进院子,凑到我耳边低声道:「十几家'颜笑晏晏'全被人高价收购了!」
我捏了捏眉心,狐疑看向许晏:「是你?」事情不会这么巧。
我是真小瞧了他,没想到他在颜家十二年竟积累了如此雄厚的财富!
我叹了一口气。
「掌柜的,去和那买家说,我名下还有其它酒楼、青楼、客栈、茶肆.….就这个价格,问他还要么?」高价收购,呵呵,傻!
许晏脸色越发难看起来。
我怕他还不够怒,又添了一把柴:「许晏,你和傅含烟走失多年,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来找你吗?」
8
他脸色愈发铁青。
他绝对想不到,昨夜夜深人静之时,傅含烟找到了我。
「主子,任务失败了。」
她跪在我面前,神情谦卑,「许晏不肯让我上床。」
「药呢?用了吗?」我问。
「用了,他定力高于常人,强行将我赶了出来。」
我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,一下一下轻轻地砸在掌心:「所以说.…..亲呢?连亲都没能成功吗?」
「亲.….倒是成功了.…..」傅含烟抬起头来,小心翼翼地说,「只是,主子.…」她欲言又止。
「说。」
「他中了毒,还喊着您的名字。主子,这可是百花散!在最后关头他都能将我轰出来,许晏他对您.…..」
我将银票递到她面前:「走吧,走得远远的。连夜。」
傅含烟走了,连细软都未收拾,连夜逃的。
而此时,他的双眸中尽是血丝。
我知道,这是他怒极的表现。
「你不知道是我将她从青楼里赎回,替她找落脚处,然后制造机会让你俩巧遇的吧?」
「你绝对想不到,是我让她在我们成亲那一天将你拖住,只为了抬十个平夫惹怒你,然后休了你吧?」。
一双好看的手紧握成拳,骨节泛着青白:「笑笑.…」
我看着他起伏的胸膛,心里竟生出一丝丝怜悯:许晏,和我斗,你还是太嫩了点儿!他怒极而笑:「你和我斗?不觉得太嫩了点儿吗?」
说完,他冷喝一声:「带上来!」
只见傅含烟浑身是伤被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押了上来。
她脸上又青又肿,两道血痕翻出红肉,身上衣物破烂不堪沾染着血迹,想必是被带了倒刺的鞭子抽打过。
我心中大骇,再看向许晏时,只觉他眉心隐隐现出一抹红色火焰的印记。
不,不可能!
呵呵,许晏真是狗改不了吃屎。
也是,天生反骨的人又怎么会心慈手软呢?
傅含烟死了。
口吐黑血而亡。
原来他在将她带上来前就给她服下了断肠散。
她看着我的眼神充满着悲悯:「对不起主子,没跑脱.….」
仿佛自己的将死并不是最让她难过的的,而我这个继续活着的,倒要比她承受更重的苦痛一样。
我走过去,看着她遍体鳞伤的身体,想要替她合上双眼。
可是,掌心拂过她的眼睫好几次,她的双眼依旧睁得大大的。
死不瞑目啊。
我知道她的心愿:「烟烟,放心吧,你未完成的愿望,我就算是拼了命也要完成。」
她的双眼这才慢慢合上,眼角溢出两滴泪来。
我抬头:「可留她一个全尸?」
许晏冷笑:「颜笑笑,怎么?才十年,你就坚持不下去了吗?」
「我请你,留她一个全尸。」我盯着他的眼睛,说。
他嘴角勾起一抹讥消的笑,走上前来捏住我的下巴,往上一抬:「你拿什么和我谈条件?!欺师灭祖的逆徒,跪下!」
原来这许晏不是千年前的许晏!
原来他早便看穿是我上了千年前颜笑笑的身!
我脸色白了白,膝盖一弯跪倒在地,头枕在双臂上磕了一个头:「对不起,师尊,徒儿错了,请师尊为含烟留一个全尸。」
我原以为穿到千年前的颜笑笑身上,能悄无声息处理掉还未成气候的许晏。
可谁曾想,他竟也跟着穿了过来!
要知道,他眉心那抹艳红色火焰可是千年后他彻底堕魔后的印记。
10
可饶是这样,也没能留下含烟的全尸。
她就这么生生在我面前灰飞烟灭,元神覆灭。
我趴在地上,眼角的泪水再也止不住。
一如五百年后我的小师弟去世时一样。
我们三人一起长大,他们总是将我护得好好的。
尤其小师弟,被人骂成「颜笑笑身边的一条狗」。
只因为他被我母亲所救,他便觉得他那条命是我的。
有他们在的时候,我走到哪里都不会害怕。因为我知道我背后有人,有他们。
人们提起我,只会说:颜笑笑啊,惹不得!她身后有两个不要命的。
小师弟是因我而死,因为我要欺师灭祖杀了许晏。
他便成为了我手中最利的那把刀。
可是,却折在了许晏手中。
那天,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极阳日,最适合诛杀邪祟不过。
天大晴。他又赖在房间偷懒耍滑吃绿豆糕。
在听我说要杀了许晏之后,他二话没说扔下咬了一口的绿豆糕:「走!」不问原因,只往前冲。
我原以为,那天极阳日将会助我一举拿下许晏。
可是,以我们的合力却未能撼动他分毫!
小师弟死了,死前躺在我怀里扯着嘴角:「别哭,真丑.…..」烈日下,我感受着他逐渐冰冷的身体,呆坐到天黑。
「颜笑笑,欺师灭祖,你不要挑战我的忍耐性!」许晏的话一直在我耳边回响。
我将小师弟的尸体藏在了雪山之巅,回去时含烟在他房内。
「主子,萧意呢?今日修法又偷懒了吧?」我扯扯嘴角,看向那吃了一半的绿豆糕,仿佛又见小师弟吊儿郎当翘着二郎腿,靠在桌边贪吃。
眼泪堪堪就要落下来。
「哦,他迷上一个小姑娘,追下山去了。」
11
「颜笑笑,你可真是自不量力。」
许晏高高在上地脾脱着我。
我拍拍掌心的灰,站了起来。
他既不答应留含烟一个全尸,我拜他作甚!
「十年前,若不是我,以你那点功力,连夺舍都夺不成!」他冷哼。
十年前,我上颜笑笑身的时候,她刚虐待完许晏。
不,贴切地说,应该是指使她的手下人虐待。
白天大雪初霁,她闹着要去湖面上滑雪,没成想湖心未冻牢,她跌入冰窟窿后昏迷了。
许晏将她捞了上来,她醒来之后便将气全撒在了他身上。
说什么他明知冰层脆薄,也不拦着她,害得她掉进了冰窟窿里。
于是,命人将他捆得像是只粽子似的,浸在了她掉下去的那个冰窟窿里。
绳子的另一端,绑在岸边的歪脖子树上。
我在颜笑笑的身体里,看着冰层裂纹越来越大,许晏脸色苍白,双眸中满是恨意。
而颜笑笑明明生着病,却还用蛮力一鞭子一鞭子抽在冰面上,加速冰块碎裂:「再敢这样看本小姐,挖了你的狗眼!!」
许晏竟也会有如此狼狈落魄的时候,我真想仰天长笑。
颜笑笑才刚受了寒,神情恹恹的,头昏脑热下抽了几鞭子便回房休息了。
她躺上床不出片刻,便沉沉陷入梦乡。我尝试着驱动她的身体,成功了!
打开门,只见绿蕊打着灯笼,命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往上拽绳子。
借着月光,那酸黑的冰窟窿上早已没有了人影,两人拉了好一会儿才将人拉得冒出头来。
我连忙跑过去,道:「快!快将许公子拉上来,送到暖阁里去!」
12
我出来得急,只一身中衣披了件披风。
许晏湿哒哒的,抱着他,我的中衣也给浸湿了,冷风一吹,这具身体冻得直打哆嗦。
一进门,我便将他放在炭炉旁的软榻上,替他裹上厚厚的被子。
好半天,他那青白的面色才渐渐缓和些。
「许晏,许晏,你觉得怎么样?」
我用真气使劲搓着他的手,他那如翩翩蝶翼般的墨睫微微颤了颤。
那时,我还以为他是千年前的许晏!
火光下,少年的肤色如玉般莹润,即便透着些许青色,也依旧好看得不像话。
他的面部轮廓深邃,骨相皮相俱佳。
此时,这么安安静静地睡着时,俨然无害的翩翩美少年。
我甚至脑海里划过一丝绝不该有的想法:是不是我现在让他走上正路,千年后的三界就会一派祥和?
是不是他不堕魔,我的娘亲就不会死?
感化他,可以吗?幸而,我只失神了那么片刻!
否则,该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!我怔忡间,蓦然对上一双阴沉的眼。大魔王,醒了!「绿蕊,快去将熬好的姜汤端过来!」我才朝门外喊完,只觉腰间不对。
嘶,有点疼。
低头一看,许晏手中握着一把匕首,已然刺破了我肌肤。
一抹鲜红在白色中衣上显现,且越晕越开。
「颜笑笑,想死吗?想死,一起死。」他红着眼眶,幽幽地吐出这句话,就像是毒蛇吐着信子。
我不想死,我不能死!
仙门长老们耗尽心血将我传送过来,我还什么都没做呢,我怎么能死?
然而,他一刀便插在了我的心口.…..
我昏死过去了。
昏死后并没有听见他幽幽地说了一句:「欢迎来到千年前....徒儿。」
13
颜笑笑没了。
因为他那一刀,我得以寄生在她体内。
十年衷心如狗,不过是为了积攒他的七情﹣一喜、怒、忧、思、悲、恐、惊用这七情融进锁魂鞭,在极阳日便可击碎他的元神,让他永世不可超生。
然而,收集起来却极难。尤其前几年,他的情绪几乎没有什么波动。
为了让他生气,我曾花了大价钱找来许多修道之人对他指指点点。
「这个,就是撕碎娘胎而出生的恶魔吧?」
「从小就这么可怕,长大了还得了?」我找人向他扔鸡蛋,扔烂菜叶。
我让人故意挑衅他然而,他并没有半分怒气,仿佛一切与他无关。
为了让他欢喜,我在他身上大把大把砸银子。
买最好看的衣裳送给他;做最美味的点心拿给他;布置最温馨的场景感动他然而,他看起来依旧无动于衷,九年!
我收集了九年,屁都没收集到一丝。
眼见着千年一遇的极阳日越来越近,我已经黔驴技穷了。
只得挺而走险,找几个刺客刺杀他。
在面对死亡时,他该会惊恐吧?
不幸的是,那群刺客实在太痴傻,竟没搞明白谁才是他们的雇主。
在刺向许晏的时候,剑偏了偏,就刺向了我。
正中心口。真是歪打正着,我的七情琉璃瓶开始发烫,无数情丝像是轻烟满拢过来,全数钻入瓶中。
我倒下时,看见的是许晏朝我奔来,嘴里大叫着什么。
14
我醒来后,听绿蕊说,许晏在我床前守了三天三夜。
只这点儿时间,他便显出我从未见过的憔悴。我在床上躺了半年之久,才捡回一条命来。
这半年来,他对我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纵容。
一如五百年后他对我一样。
那时我是他的首席大弟子,宗门戒律常常拦不住我。
不该喝的酒,我一滴没少喝;不该偷的懒,我一次没少偷。
而他,每次都只是皱皱眉头,罚我去思过崖面壁思过三天。
我干的那些事,要是搁在其他弟子身上,就远不是思过三天那么简单了。
因此大家都说大师姐深得师父偏爱。
是呀,我当然能得他偏爱。
毕竟,在他身边那么些年,我是那般小心谨慎地分析他的喜好,迎合他的口味!
只为了能有一天一一杀了他!真是祸兮,福之所依;福兮,祸之所倚。
在我躺在床上这半年来,我的七情琉璃瓶像是久旱干裂的土地乍遇大雨,吸得饱饱的。他既是千年后穿越回来的,想必也看出了萧意也是穿越而来。
难怪,我一下抬十个平夫进门,他的情绪会波动!
不过,他可真是沉得住气!明知道含烟接近他是另有目的,竟然也能耐着性子与她周旋。
真没想到,这一点儿也不像他。
15
我冷笑着转身,不愿意再与他多费唇舌。
明日,就是千年一遇的极阳日。
就是许晏的﹣﹣死期!
「为什么?」他在我身后说,声音中竟夹杂着些许凄苦,「笑笑,为什么?」我转过身,冷笑着看着他:「师尊这是何意?什么为什么,徒儿听不懂呢!」
「我对你还不够好吗?」
他眼尾发红,「为什么你想杀我?」许晏果真是许晏。
看来,他是已经看破了我此次穿越过来的目的了。
「师尊,你说呢?」我的笑里淬了毒,眼中凝着冰。颜笑笑,得小心啊。
我时时刻刻提醒自己,不能被他所迷惑!
这副深情样全都是假的,一如他那时对含烟一样。
他鼓然迷惆地摇摇头:「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。」
对呀,他当然哪里都做得够好了。
拧断欺负他的小孩的脖子,不过是为了自保。
滥杀无辜,不过是他们先来杀他,他愤而复仇罢了。
以至于最后三界生灵涂炭,也都是因为仙界欲将其得而诛之!
出生不同,阵营不同,思考的角度不同。
他当然无法理解我要杀他的目的!
「师尊做的哪里都好。」我敛了笑容,「师尊是魔界的至尊,为魔界所思所累,是努力将魔界发扬光大的师尊。您做得很好。」
我决然转身,恨意在我胸腔激荡。
16
我知道许晏不会逃。
他一向狂妄自大。
毕竟,千年后,是他统领了三界。
而我,只是他的那个不学无术偷懒耍滑的女弟子,仗着他的偏爱成天浑浑噩噩度日的女弟子。
第二天,果真在院子里见到了他。
他不知坐了多久,肩头似是有露水打湿的印记。
还早。没到正午。
我心想。
「陪我喝杯酒吧。」他说。
我走过去,坐下来,替他斟上一杯,替自己也斟了一杯。
「当初,我捡到你的时候,你还未睁眼。」
一杯落肚,他幽幽道,「那么瘦瘦小小的一团,就已经会开口叫娘亲了。」
我扯扯嘴角,眼中尽是凉薄的冷意。
「看着你长大,幻化成人形,有时候我就在想啊,这个姑娘她是我的姑娘。」
「你还记得吗?你才这么高的时候,爬到桃花树上摘桃花,没踩稳,从树上跌了下来,是我接住你的。」
我喝了一杯酒:「记得。师尊还因此罚过我,说我淘气。」
「不是因为你淘气,而是生气你明明学了那么多法术,事到临头竟然不知道用!」
「你可以御风,可以用诀,可你一样都没选。」我低着头,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,嘴角勾起了一抹冷淡的笑意。
我当然知道可以御风,可以用诀,我也会这些。
可如果不笨拙地从树上摔下来,你又怎么会在乎我呢?
你又怎么会紧张我呢?
许晏啊许晏,你的确很聪明。
可是也架不住一个人这么处心积虑地在你身边耗上几百年啊。
17
他回忆了我从小到大很多事情,说的时候像是个老父亲一样。
我静静地看着他怅惘地描述我小时候多么可爱,少女时多么懵懂,害得他常常担心我会被人骗了去。
后来,我还是被萧意给骗走了。
我心中冷笑:许晏啊许晏,你是人类的小孩,你眼中的我完完全全是按人类来发展的。
你可知道,我是灵狐,灵狐啊!
我娘怀我百年才诞下我,我自出生起就已经有了记忆!
百年后我幻化人形,早已经不是几岁小孩的智商了。
中午到了,我朝他浅浅一笑:「师尊,您也忆苦思甜够了。我和萧意好不容易穿越而来,这一回,您可要小心了!」
七情琉璃瓶里的情丝昨晚上已经被我融入锁魂鞭,今日午时佐以千年一遇的极阳日光一定能打得这恶魔魂飞魄散。
萧意笑嘻嘻地走了出来:「原来师尊早就知道是我来了啊。」
五百年前,萧意的尸身被我藏在雪山之巅,每年我都会用心头血养育他的元神。
足足养了五百年,他才转醒。
许晏看着我,眼中的痛楚逾盛。
仿若一位父亲看着想要弑父的女儿。
又若一位丈夫看着即将背叛自己的妻子。
「我若不与傅含烟做戏,是不是我们现在便能相亲相爱过日子?」他问。
「师尊,您是一代魔尊,血洗三界统领万物的魔尊,怎么能妄想过日子呢?」我说。
「呵呵,笑笑,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的爱我。我只是想将计就计,借傅含烟看看你对我到底有几分真心!」
他拔出长剑:「没想到,你一如既往如此冷血!」锁魂鞭起,山河变色!
兵刃交击,刺耳嗡鸣。我原以为要战胜许晏会很难很难。
我甚至已经做好了与他同归于尽的准备!
可我实在没料到,萧意还未来得及突袭,他就迎上了我的锁魂鞭。
根本没有躲!鞭尾刺入他的心脏。
情丝侵入,如藤蔓蔓延全身。
烈日下,他的肌肤逐渐变得透明。
「其实,早就活腻了。」他笑,「世人皆厌我,人人都恨不得我死。原以为你不一样.…..」
「原来啊.….」他的肌肤逐渐变成轻烟,慢慢剥离身体,在消逝的前一瞬,他还在问:「为什么.….」
「因为我不是鸟族,不会以为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自己娘亲。」我说,「因为,我看到你的剑沾了她的血。」
他笑了:「原来.….
「更因为,天下苍生!你,不得不死!」
18
九百年前,我亲眼看着他用长剑贯穿了我母亲的身体。
那时,我才刚出生没多久,还是一只雪白的小灵狐。
他走到我面前,滴血的长剑指着我。
我眯起双眸,叫了一声:「娘亲。」正是因为这一声,他迟疑了,将我捡了起来,托在怀中。
我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,软软糯糯又叫了一声:「娘亲。」
他笑了:「我不是娘亲,你叫我师尊吧。」从此,我便待在了他身边。
待在了我的杀母仇人身边,一呆就是几百年。
19
许晏的元神全都消逝殆尽,只留下一颗滴溜溜的黑色魂珠。
我将它捡了起来。
萧意走过来:「姐姐打算怎么处置它?」
我与他御风来到洗髓河旁:「自然是让他生生世世永不翻身!」
我将魂珠扔了进去。
洗髓河黑浪滔天,魂珠顷刻便不见了踪影。
「姐姐,你看我这十年学的媚功可有长进?」
萧意对着我眨眨眼睛。
他以前都叫我师姐的,自从传过来进了青楼之后,他就变了个人似的。
「人家还是完璧哟,听说狐族善媚,人家特意为了配上姐姐才学的。」我用手指推开了他:「含烟的魂珠,不知要多久才能养回来。」
「千年,千年足够了。」他凑过来,「一千年后,我们又能见到她啦,姐姐.…..说着,他嘟起嘴。
我瞥了一眼洗髓河,淡漠转身:「平夫,好好追,姐姐开心了,自会满足你。」
于是,萧意开始了并不漫长的追妻路。
一千年后,含烟醒来。
一千年后,三界安详,再也没有杀戮没有血流成河,没有魔气滔天。
只是,有人来报,洗髓河出现异动。
我率众仙,将锁魂鼎架在了洗髓河上方,日日将锁魂鼎煮沸。
洗髓河日日冒着热气,滚着泡泡。许晏,真的永世也不能超生了.….
(全文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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