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秀成任性哭闹的时候,李世高对他的父子之情会烟消云散,发狠要把他扔进河里,但等到停下车实施的时候,又下不了手。
“讨债鬼!我这是哪辈子欠的债啊?”李世高自言自语道,显得无可奈何、十分无助。
“大大,”李秀成问,“讨债鬼是我吗?你不是说我是饿死鬼吗?”
“是的。你就是鬼!”李世高总是这样不耐烦。
“大人都怕鬼,那怎么没有人怕我呢?”
“大人怕的是死鬼!”
“那大人为什么怕死死呢?我要是成了死鬼就厉害了,大大就不敢打我了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李世高吃惊道,“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!”
“我忘了说什么,大大。”
四五岁的孩子什么样的问题都会问。这本来是司空见惯的事情,但这时候的李世高却被醍醐灌顶一般,觉得大人们确实糊涂:既然怕鬼,为什么又怕死呢?
一路上,这父子俩就这样丁丁当当地耗着,李世高常常被弄得啼笑皆非。直到有一天,两个端着土枪的黑衣蒙面人出现在李世高前方的路中央。
“完了!遇到土匪了。”李世高自言自语道。
李世高的马车上也有大刀和土枪,他本想尽量靠近两个蒙面人停车,然后操起大刀和他们拼死一搏。
“赶快停车,不停,老子就开枪啦!”蒙面人喊道,手里的猎枪瞄准了李世高。
“大大,你打不过山匪,他们不止两个人。”李秀成叫道。
李世高这才发现路边还有好几个蒙面人,他只好赶紧停下他的马车。
一个蒙面人把枪口对准李世高的脑门:“识相一点,留下买路钱,老子放你父子俩一条生路!”
“你们要多少钱?”李世高问。
“嘿嘿!”蒙面人冷笑道,“你们父子二人的命值多少钱?少废话,赶快带上你的儿子下车滚蛋!”
“救命啊!”李秀成突然喊道,然后指着李世高道,“这个人是山匪,他不是我父亲,我们不是父子俩。他杀死了我的父母,抢了我。”
李世高忽然想起来李文闯生前经常跟他们兄弟俩说过,土匪是不打劫同道之人的。
“一定是陆小川给儿子讲过这么回事!”李世高心中自言自语道。
“这个小孩说的是真的吗?”一个蒙面人问同伙。
“这么大的小孩应该不会撒谎吧,还有,这大人和小孩说话的口音一点不一样,根本不可能是父子。”
一场巨大的灾难,就这样被一个五岁娃娃的几句话化解了。李世高仿佛觉得这些年堵在心头的一块石头落地。
在李秀成降生前后,李世高也怀疑是儿子的命硬克死了自己的祖父母,还有他那个未能出生的姐姐。可是现在再想一想往事,李世高的心头好像又被重新堵上一块石头。
这块石头不再是李秀成,而是陆小川。当年从梧州到海州的一路上,陆小川缠着李世高和李文闯教她赶马车和骑马。
李世高满口答应了,简直是求之不得,但李文闯说什么也不同意,因为那时候人们被各种各样的迷信捆绑,认为女人赶车和骑马肯定要出乱子,还会给一家人带来厄运。
“怕什么呀?”李世高笑道,“小川妹妹和我们又不是一家人呀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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