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花巴掌(打花巴掌儿歌)

作者/董林(原创小说,版权所有,盗版可耻,绝不姑息)

打花巴掌(打花巴掌儿歌)

蔡强丧得很,感觉没有一样拿得出手,人前低头走过,不是含羞,而是沮丧。他喜爱手枪上瘾,感觉那个巴掌大的东西,特有安全感。举枪对准星星扣动扳机,从梦中醒来,击落满天星,换来个太阳。

CT片拿医生手里像变种的判决书,不定将谁拖出去的感觉。他等着,等好消息或坏消息或没有消息,他发现,医生的脸和手苍白得像白纸。医生说:颅骨没啥事,只是脑震荡,治疗加静养。

蔡强头上包裹着纱布回家,走过巷子时,一块老墙皮脱落,差点砸在伤口上。他上楼回家躺下,不想再起来,妈不再管他上不上学。蔡强宅在家里,偷着喝酒、抽烟、发呆、打游戏,不出去见人,身子骨更像豆芽菜。窗帘昼夜不漏缝儿,早晨死恋床,楼下车声人行,跟自己没关系。

蔡强恨不得永远呆在梦里,梦照样恐惧但可以悔棋。蔡强觉着每天早晨,灵魂都在棚顶转,不停地盘旋,无法降落。

五楼对门牙几乎掉光的老太太,吆喝他过去唠扯几句,说着半阴半阳的诡秘话。她说自己死一年多,没人知道底细,她就是不说自己死了,待在破楼里还有点舍不得走。哪天烦了就回去,死都死了,死也不是丢人的事,犯不上从那边偷偷跑过来蒙人。

她呵呵怪笑着,好像真有秘密。她告诉强子:“别贪觉呀,早晚去坟地睡够够的,睡得多死得早!她狠命拉强子手说:枕头下有铁压梦,女鬼不扰,不敢来吓唬你。女人死了,爱回来找小男人,哈哈哈。活着老实,死了变成浪荡鬼。俺胡说八道,吓到你啦小哥,哈哈哈哈……….”

老太太布满皱纹的脸,没有上下牙支撑,一笑很快缩成半个脸。她拼命大喘气,用力扭动脖子,总算把另一半脸找了回来。

老太太手冰凉,牙床上粘着黑色的血污,眼神直勾勾像秃鹫。儿媳妇伸手将她拉进屋,塞进棺材(像棺材的床)。

儿媳妇在婆婆病危时,找来同样老的婆婆双胞胎妹妹,打算顶包,为冒领养老金养活一家人(都没工作)。后来婆婆缓过来了,双胞胎姐妹都犯糊涂,不知道自己是谁。老太太断了气,连儿媳妇也搞不清死的是婆婆,还是双胞胎妹妹。

活着的老太有时候说自己是婆婆,有时候说是顶包的妹妹。也许死的是妹妹,老婆婆还活着,她记不清自己是谁了。

蔡强信老太太的话,枕着枪睡觉。闭眼睛没完没了听单田芳评书,还整夜做梦,但不盗汗,不再梦游。

蔡强被张彪揍怕了,一个耳光差点扇掉半张脸,耳朵现在还翁翁响,有点背。张彪就像悬在窗外的巨兽,随时能吞下整栋楼。张彪如同梦魇,想到张彪就发低烧,浑身颤抖无力,后半夜梦游

张彪比蔡强大一届,放学后在煤城四中东门堵蔡强表姐,蔡强拦住他,扯掉一个扣子,算是捅了马蜂窝。煤城四中没人敢拦张彪,居然跳出个小子挡路,还敢扯衣服,真惹火了他。张彪用手指插进蔡强鼻孔,像牵牛一般控制住他,然后起脚踢脸,转圈踢,蔡强口鼻流血,直不起腰。

从此隔三差五,张彪想起蔡强牙咬得疼痒。把蔡强叫学校后山坡,插鼻孔或抓头发,迫使蔡强直不起腰。张彪起脚踢脸,动作别扭,他喜欢这样揍。

张彪揍累了,放开手,一脚将蔡强踹倒。蔡强捂住脸在地上打滚,捡一块破玻璃照一下自己,发现脸没变形。擦去鼻血,忍疼回去上课。脸被打歪就不能回去,他怕被女生笑话,毁了自尊心。

蔡强妈和张彪爸是麻友舞伴,俩人搭伙。蔡强知道这件事,再被张彪拎脖领子拽到后山时,赶忙说了句:“我妈跟你爸搭伙,咱也算亲戚呀,你别往死里揍我。”

张彪像没听见或者听见不吱声,薅头发踢脸,比哪次都狠。把蔡强打得尿失禁,浑身骚气。

原来张彪想让老爸与英语老师白妍搭伙,觉得说话好听还白净的大妍老师,才配做自己后妈。

房地产商张黑子与蔡强妈过一段日子,跟大妍也没闹成,又找个外号小蛮腰的女人搭伙。半个月前,蔡强妈遇到张黑子讨说法,被张黑子当街暴打。蔡强看见,操起街边一只木凳子,跑过去砸张黑子,扶起被打得满脸是血的母亲。

这情景被张彪看见了,冲过来拖走蔡强,用木棍劈头盖脸猛打。蔡强被打得头破血流休克过去,强子妈拼命跑过来护着儿子,张彪才勉强扔了棍子,拍拍手走开。

一个月后,蔡强妈脸伤痊愈,与张黑子重归于好。张黑子推门进屋,不再上学的蔡强看见胖墩墩的张黑子嬉皮笑脸的样子,恨不得冲过去杀了他。强子觉得自己比二楼老太太差远了。她牙掉光,还能自个咀嚼或者咬人,依然有愤怒的力量。

不久,蔡强妈轻描淡写告诉儿子,要与张黑子结婚。说一声只是商量,不是征求意见。强子无话可说。

几天不出屋,傍晚推门出去透口气时,强子见张彪站在对面,不知所措。张彪摆手叫他过去。

“咋不回煤四中上学了?”

“脑袋还是记不住事,大夫说得静养。”

张彪告诉强子,自己要去美国留学,将来靠一身功夫参加美国海军陆战队,致敬兰博

突然,张彪用胳膊夹住蔡强脑袋,当胸猛击一拳,咬牙说:“回家告诉你妈,混吃混喝还凑合,想当我后妈,剁了你全家!我爸盖楼给市里添GDP,爱找谁找谁,你妈不配。”

蔡强被一把推进黑暗,差点掉进没盖的井里,幸亏窟窿上放了几条树枝。张彪在远处看着他,蔡强不敢回头,一直朝黑胡同深处走。

已经答应结婚的张黑子说话没谱,一直拖延不订婚期,在外面不停换女友。强子妈身体越来越弱,半年后患上精神分裂症。整天穿婚纱盼婚车来接嫁,手里握着一张麻将牌,是与张黑子认识那天自摸大和的二饼。

宅家里几年,出去打工的蔡强,毫无色彩地混入生活的潮汐。偶然遇见思语,冰冷的生活好像眷顾他一次。思语曾经是煤四中十校花之一,长得就像娜塔莉.波特曼的孪生姐妹。她没考上大学,在美容院做美容师。

起初,蔡强以为是幻恋(自己胡思乱想),后来扭扭捏捏见几次面,发现思语有点那个意思。虽然半正经半开玩笑,不咸不淡谈不上热恋。约会时胡乱逛街,吃路边摊儿小吃,看爆米花电影,说无聊话题。俩人常坐街边公园看喷出的水柱发呆,彼此一直克制,或者是虚伪。

俩人傍晚一同去了煤城四中,学校已经拆除,昔日的操场长满荒草。蔡强突然激动地抱住思语,他感觉准备不足,抱得极其陌生别扭,随即撒手。然而,心在狂跳,孤独的强子感觉一刻也离不开思语,女人体温嵌入自己血液中,思语成了丧人活下去的支点。在荒草丛生的废墟中,蔡强泪流满面跪下求婚,思语居然点了头。

他们俩随便找个日子领证,没买家具,没准备戒子和婚纱,连娘家也没去。强子觉得缺点仪式感,思满不在乎。婚后同屋不同床,她说等着,强子没说啥。她的手那样白,蔡强想把手含在嘴里,可她不让。

分居冷床,没有贴心话,结婚证摆在那就是个静物,思语没打开看过一眼。事实比想象和谣言更有力量,蔡强被逼进了死角。思语回娘家一住就是几个月,旁人议论纷纷,她从娘家回来不久,生下个儿子。孩子早产,好在足斤足两,护士说孩子像妈妈一样漂亮,呵呵,不像爸爸。

蔡强哭笑不得。他问思语:“你一直调病,咱俩也没那个,孩子是怎么回事?”

思语轻声说:“你爱梦游,怎么还问我?”

蔡强妈看见孙子病情稍好,但仍不肯脱婚纱,不放下手里捏着的二饼。月子刚满,思语工资忽然上涨好几倍,这家人日子总算过得有点模样。

两年后,一天下午,有人咚咚咚敲门,房门打开,张彪走进来。如今他巧克力色皮肤,胸肌发达,皮鞋高款,衣冠楚楚。

蔡强愣愣地问:“你怎么回国了,你不已经是美国人了吗?”

“吃几年面包黄油炸鸡腿,奶酪三明治,腻歪了。馋家乡酸菜白肉苏子叶粘豆包,韭菜盒子。”

张彪不再搭理强子,进屋去看孩子和蔡强妈。居然给强子妈买了一件新婚纱,那滋味如臭豆腐蘸白糖,太别扭。

张彪摆头示意出去,蔡强习惯性跟在后面走,穿过一条细长走廊,几个妖艳女人擦肩而过,浓烈的香水味令人昏昏欲睡。咖啡厅灯光幽暗散发着怪怪气氛。张彪掏出一张银行卡说:“给你,拿着吧,别呆头呆脑。”

蔡强惊得如一只冷冻白条鸡,坨巴成一堆。瞬间忘了过去,几乎能够信任他,崇拜他了:“不介,不能,我不要。”

东西推回去,手抖得连一张卡都捏不住。

“不是给你,给孩子的。”

“我是孩子爸,打工养家,凭啥拿你钱?”

张彪捏捏胸前金十字架:“过去觉得像我爸那样有钱就有理,什么事都能干,干了就干了,对错都是对的。现在我有信仰,忏悔罪过,有钱也可能有错,有原罪。我不能再说谎!思语生下的那个孩子…….是我的。”

死鱼群一般沉默,僵硬,荒凉,冰冷、颓废。强子感觉,自己被绳子吊了起来。张彪的嘴还在动,好像继续在说话:“孩子是我的骨血,你拉扯大也算你的,冷静,男人之间什么事都好谈。”

蔡强狠命跑回家,开始发烧,说话又开始结巴:“你们这……干的啥事,这是要命啊?”

思语竖起柔美漂亮的脖颈,抬头看着他,像芭蕾舞天鹅湖中的大天鹅:“上学时我就是他的人呀,亏你还是煤城四中的,煤四中哪个人不知道。”

思语嘴角翘得很高说话,像在讥笑人,但是她实在太美了,不好的东西全被美丽弥补和掩盖。

“你不是说,我梦游吗?你可真能撒谎!”

“他几年前回过两次国,我们见过面,这也不算秘密。”

“那……那你为啥嫁给我,咋不跟那狗杂碎,结….婚呀?”

蔡强握紧思语纤细柔软的手腕儿,好像要碾成粉末吹成灰。思语挣脱了说:“他在美国有夫人,不然…..我不说你自己想想吧。”

“孩子,到底……是谁的?”

思语诡异一笑,露出妩媚的巧酒窝说:“结婚是他劝我的,你这人没骨气也没脾气,蔫吧老实不生事儿,他答应补偿你,我觉得也不算欺负你。再说总得找个窝儿生下孩子吧,我也不讨厌这个家,事情就是这样子。”

思语扭身接电话去(应该是张彪打过来的),回来接着说:“我心在哪儿你应该清楚,事情不做过头,大家都好过,要是闹起来都没意思。”

“结婚后,你俩还在幽会?”

“他只要回国,当然要去见面。”

蔡强踉跄进屋,摸出枕头下的手枪。大汗淋漓跑回咖啡馆,座位空了,女服务员说:“那位先生有急事不等先走了,让我转告你,改时间再约。”

蔡强冷得不行,身体颤抖几乎虚脱。第二天上班还拿不起活儿,浑身没劲儿。人力资源部魏大姐凑近笑眯眯说:“蔡总,您办公室在楼上。”

从此,蔡强从后厨杂役,变成蔡总,思语被聘为美容院院长。秃头上的虱子,这些皆得益于张彪,强子不知道该兴奋还是恶心。

张彪接管张黑子的公司,比他爸更能干,旗下包括房地产,餐饮,医美,私立教育,保健,体育产业等等。没过多久,张彪荣登本区首善,捐款在平房区建了几间高档水洗公厕,终结了平房居民蹲粪坑历史

蔡强家很快从老旧弃管小区,搬进新园区,住的是三室两厅,大门有警卫上楼乘电梯。思语既管理美容院又是张彪贴身秘书,几乎不回家。偶尔回来一次也不跟强子搭腔,看过儿子匆匆离开,后来监管海外业务再没回家。

生活从来不会考虑某个人的尊严,就像一块石头,无论人如何倾诉,它也不会变得柔软。现实常常没有感情,比赛从来不给最伤心的失败者颁奖。

蔡强问自己,我这个模样,还算过日子吗?只算是熬,到这份上,尊严和有面子的生活不可能回来。不这样,还能怎么样?走投无路时,有人搭理你,也成了脚下的路。

张彪鬼魂一般突然来找蔡强,坐进豪车里。停顿了一会儿。张彪说:“我和你表姐要结婚了。”

“你说,说啥?心比天高的表姐真要嫁人吗?居然是你!”

张彪点头:“我现在自由身,想跟这个世界的谁结婚就跟谁结婚。”

蔡强无语。张彪沉默几分钟说:“我得把儿子送加拿大去,你劝劝老太太,别让她犯病。思语在加拿大实在是想儿子,瘦得皮包骨,不见到孩子,她就完了。”

“你玩腻了,把她丢在加拿大,你还算个人?为啥娶我表姐?找新鲜感?你真混蛋!”

强子想挑逗脾气暴躁的张彪动手,不想再这么下去了,想要个结果!

张彪居然眼圈湿润地说:“你狭隘,有钱人不是你想的那样,比你懂感情。思语整夜失眠,她再也不可能回你家,想孩子快疯了,她甚至要自杀!我和你表姐早就有联系,情投意合,你根本不懂,你不配评价别人的感情。”

强子妈天天问:“孙子去哪了?我要孙子,马上给我领回来。”她的眼神深邃犀利,像龙卷风的中心涡旋,将强子洗礼得一干二净,无法说假话。

蔡强含糊着说:“大概明天就能回来。”

这话重复半月,妈不再相信。她流着眼泪整理蓬乱的头发,将婚纱弄弄妥帖,想起了一件事,抬头说:“儿呀,帮妈洗手,脏得一百年没洗过。”

洗干净脸和手,擦上老牌子的雪花膏,沉郁的神情明朗些。风从窗外吹来,强子妈抬起瘦骨嶙峋的手说:“给我买根冰棍去,想吃口凉的。”

蔡强买雪糕回来,觉得特别静,疾步走进屋,看见婚纱瘫在地面,电视变成黑屏,窗户大开,屋内残留下老牌雪花膏怪怪的香气。

黑暗巧合,分秒不差。就在这个节骨眼儿,张彪打来电话,让强子下楼一趟,有事说。强子关掉手机,忽然冷静得有些过分。他没趴窗户朝楼下望一望,直接从枕下取出手枪,用婚纱包裹,奔跑下负一层。

楼下必定围许多人,情景不难想象,从车库出口绕开人群悄悄出园区,全身湿透,口干舌燥,蔡强只想一件事,在哪旮旯杀了那个瘪犊子。

今天依然雾霾严重,世界像一幅泼墨画,如你如我似懂非懂,到处是模糊留白。影影绰绰看见张彪的车,张彪开车门下来,指一指豪车示意过去。蔡强笑着迎上去,刚要拔枪。

一个女人突然从后车门下来,拉住蔡强说:“孙子离不开奶奶,把孩子送回来了。”

蔡强死死握着枪,有几分恍惚,居然搞不清这女人到底是多日不见的思语,还是刚刚整过容的表姐?她俩的脸整得如同亲姐妹,几乎分不出彼此。

远处有人喊着聚集过来,另一些人也朝这边跑,还听见孩子的哭声。嗓子冒烟,心脏狂跳,手掌湿漉漉,滑滑的,亦如触电,发麻僵硬。

蔡强用枪逼住张彪。不得了啊,要开枪啦,出人命啦!有人大声喊。嘈嘈嚷嚷喊醒蔡强,他意识到,自己手里握的只是一块在废墟里捡到的铁啊!一块像枪的铁,这些年用铁锉日夜挫得跟真枪一般。里面的弹丸,是象征性的。

张彪并没服软求饶,他淡笑看着眼前虚弱的男人。蔡强想象的是张彪跪下,满脸悔恨流着鲜泪。但张彪没有,蔡强的手放不下去,尴尬地颤抖着。看到张彪蔑视自己的眼神,积怨奔涌,蔡强歇斯底里地喊:“狗杂碎,张彪子。”

蔡强不顾一切,将手里的那块铁疙瘩砸了过去。

警察对蔡强训话:“出去好好做人做事,接受教训。吵架怎么还动上铁家伙了?闹不好会死人的,以后不能这么冲动。”

张彪到拘留所接蔡强,穿得风度翩翩,受人尊敬,身份是本城企业家,也是蔡强的表姐夫。

警察对张彪说:“回去经常开导教育他,不能动不动就耍野蛮,社会在发展,人也要跟着时代进步才行啊。”

张彪微笑点头,拉上蔡强走出去。到了外面,张彪板起脸递给蔡强一张纸巾,示意擦去脸上肮脏的汗泥。张彪仔细擦手,告诉蔡强:“你妈的事已经安排妥当,我和你表姐把什么都办齐了,不用你操心。”

张彪开车带着强子去到郊外,下车摘了帽子,头上裹着纱布露出来。伤不重,那块铁刮破张彪一块头皮。张彪从包里掏出一支手枪说:“你被开除了,竟敢打老板,不能留你。不然以后一来劲,人人都要犯上。”

蔡强说:“把你手里这块铁还给我,没它我睡不着觉。”

张彪说:“你做丧人都不合格,问题就在于永远不能认真一下。仔细看看,这是什么?是枪,你这个笨蛋。”

蔡强仔细瞧,我的天,张彪手里拿的不是那块死铁,而是一把真手枪。远处响起雷声,闪电急雨,张彪自己撑起黑伞,强子淋得透心凉,黑森森枪口死死指向他的太阳穴。

蔡强四下望,此处极其背静,一个行人也没有。他认出来,这不是老矿山机械厂废墟吗?父亲死在这,母亲从这旮旯下岗,自己在这捡到一块铁,当成手枪。张彪说:“老厂旧址,我买下了,变了模样,你还能认出来?我要建豪华墓地,此处墓地将很贵,一般人买不起,有钱人死后也要有圈子。你不懂,你那思维层次低,不可能理解。”

淋在雨中的蔡强,朝贵地撒一泡尿,舒服极了,就像长途跋涉出一身臭汗,终于住进旅馆冲上澡,污垢和疲惫都将洗去。

张彪淡笑说:“这距离市区十几公里,我不会叫你这个丧人上我的车,自己爬回去吧。”

一条流浪狗,浑身湿漉漉的,不停地抖搂毛,朝这边跑来,嘴里叼着一块像骨头,也像手枪的坚硬废铁!

忽然,张彪扔掉黑伞,手捂胸口,痛苦地卧在地上,脸色青紫,大汗淋漓。他想喊住跟随流浪狗朝远走的蔡强,但是没力气喊出来。他挣扎着发出微弱的声音:“心梗,快点打电话叫120救护车。”可是他知道,蔡强的耳朵十年前就被自己扇聋了,根本听不到这微弱的声响。

张彪无力再发出任何动静,也站不起来了。他后悔来荒郊野外戏弄那个丧人,真不值当。在这里发病,有多少钱也是零。现在唯一活命的机会,就是等待蔡强回头,看见他摔倒,赶紧打120急救。但是蔡强根本没回头,一丁点回头瞧一眼的意思也没有!

张彪想起手枪,他要掏出手枪,给蔡强一枪,把那个丧人打死或打醒。但是他无力掏枪,就如同无法掏出手机一样。张彪喘息地球最后几口空气,忽然感悟了人生似的,仰面朝天,诡异地笑着,嘲笑或自嘲。他看到的最后景象是,一条丑陋不堪的流浪狗悄悄凑近他,长舌头流下的涎水,滴进他眼睛里,瞬间一片漆黑!

(小林小说,版权所有,文章内容为艺术创作,切勿模仿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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